主博欢鹤。鬼系填坑。恶心肖战及一切与其有关的东西。

【鸣佐】百鬼夜行抄(2)

BL向CP注意

九尾狐妖鸣人 X 半妖除妖师佐助

周更预定,HE预定

这一章的原作者是 @叶重逍 ,我做了(很大的)修改重发出来了

前文: (1)

——————

木魅

 

那是一棵无比惹眼的海棠。

一棵即使在繁花盛开的仲春,也让人移不开目光,不由自主赞叹的海棠。

蓝衣便服的少年静静的站在树下,恍如漫天云霞的花朵,盛开在天边血色的斜阳下。少年一手接住了一朵打着旋儿飘落的花,一手无意识的搭在腰间的佩刀上。

海棠生来无香,这一棵却仿佛散发着勾人的甜腻,引得过路人纷纷驻足。

“这棵树又开花了啊……”

“是啊,也差不多是开花的季节了。”

“喂,那边那位小公子,”老人扬声叫到,树下的少年回头,“你看着面生,是不是从外乡来的人啊?”

少年转过身来,颔首行礼:“正是。”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朵花,花瓣柔软的划擦着他的掌心。

“喔,那看来你不知道那个传言吧。”老人上前几步,却没有走的太近,“这棵树是妖树,不祥,年轻人还是离他远些吧。”少年一怔,意识到这个老人是在避讳这棵树,所以才不肯走近。

“何以见得?”少年抬头看了看这树,“敢问这树有什么不对劲的?”

老人见他还固执的站在原地,摇了摇头:“老朽今年六十六岁了,你猜这树却多大?”

少年皱了皱眉,先对老人家道一声高寿,随后看了看这树的大小,随口猜到:“我看这树大约有三丈高了,怎么也得有……五十年?”

老人闻言嗤笑一声,压低了声音:“我告诉你吧,这树长在这里,不过十年的功夫。”

“十年?”少年诧异的再次抬头,“十年如何能长这么大?”

“正是如此。”老人点头,依旧将语调压得很低,“老朽我自小在这村子里长大,出入村子来来回回只有这一条路,这路旁的每一棵树,老朽都记得清清楚楚。但这棵树,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长在这里的,回过神来的时候,忽然就多了一棵这么高大海棠——你说蹊跷不蹊跷?我们本地人平日里都躲着这棵树走——你也小心些吧。”

少年皱着眉头,随口道了句谢。老人踽踽离开不久,林中一阵窸窣,金发少年从树林中穿了出来,抖了抖头发上的干树叶:“没找到。”

“没找到?”

“妖气就是从这木魅的本体上散发出来的,没找到灵体。”金发少年抱着胳膊走到黑发少年的身边,“你这边怎么样?我听你跟村里人聊起来了。听到点什么有意思的没有?”

黑发少年还未答话,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。片刻后来人似乎见到了他们两个,脚步声一顿,而后又走上前来,停在了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:“二位公子?”

是个女人的声音。俩人同时回头,来人是个年纪不算大的妇人,穿着朴素,背着一筐野菜瓜果,有些拘谨的看着他们:“两位应该是远行的客人吧,这棵树……传言这棵树中有妖怪寄居,二位还是小心些的好。天色已晚,不知二位在村中可有落脚之处?”她的脸上露出了略微不好意思的表情,“小挚——我家的孩子一个人在家很寂寞,如果有两个哥哥陪他说话,他会很开心。二位若不嫌弃,可到我家里稍做休息。”

轻轻侧头对一个眼神,稍作迟疑,两个人同意了。

女人似乎松了一口气,一弯身道:“敝姓樱井。”

“在下宇智波佐助,这是漩涡鸣人。”黑发少年点头道。大约是他们的姓太过少见,女人困惑的蠕动了一下嘴唇,随后向前引路:“请跟我来。”

 

    在丛林中沿着羊肠小道穿行,一路无言,没多远便豁然开朗,一个冒着缕缕炊烟的小小村落出现在他们眼前。

    在一间很小的院子前停住脚步,樱井轻声说,就是这里了。

    院子有些简陋,但并不寒酸。院角种着几畦蔬菜,洗好的衣服搭在晾衣杆上,走廊的木地板虽陈旧,却也擦得干净。

    “卡啦”一声推开纸屋门,樱井侧身,让两个少年走进去,“小挚,我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欢迎回——你们是?”原本坐在窗边读书的小男孩看到佐助二人时迟疑了一下,打量他们的眼睛有些好奇。

“小挚,两位哥哥是路过咱们村子的,我请他们在这里留宿。”樱井温柔的笑了笑,带着些许疲惫的脸明快了起来,“现在我去做饭,小挚要懂礼貌,好好和哥哥们玩哦。”小孩子乖乖点了点头,瘦弱的身体倚在身后堆起的被子上:“妈妈做饭很好吃的,哥哥们一定会喜欢。”

佐助对上了那双带着好奇的清澈眼睛,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。反倒是鸣人自来熟的凑了上去:“哟,初次见面,我叫漩涡鸣人,你叫我鸣人哥哥就好啦。”

窗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枝怒放的海棠。

 

晚餐做好时,鸣人和佐助正给小挚讲着他们一路的见闻。讲到惊心动魄处,小挚兴奋的双颊发红,腰背挺得笔直。樱井带着笑意招呼他们上桌吃饭,小挚起身时,佐助注意到这孩子的左腿似乎先天有些不足。

难怪这么瘦弱,也难怪这孩子在听到他们四处漂泊的时候却这么……羡慕。

佐助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眼,只在小挚不小心一个踉跄的时候,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他身侧轻轻一挡。

    

    等到睡觉前,樱井抱着被子带他们去平时不用的偏房,细心整理过后,并未直接离开,而是坐了下来。“

    “今天,真是谢谢二位了,小挚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。”她带着感激的微笑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是我们应当感谢您的晚餐与收留才对。”佐助微微点点头,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,“小挚的身体好像不太好呢。”

    樱井将一绺碎发撩到耳后,略低下头:“小挚这孩子……先天有些不足,起先倒还好,平日里多注意着些,倒也不碍着什么。只是这半个月来……”有忧伤如同流质从她的声音中流过,“实不相瞒。方才我之所以跟二位搭话,就是因为两位的衣着看起来不似常人。想必二位也早就注意到那颗海棠树的异样了吧?村里人都说那棵树出了问题,如果伤害它,就会遭到报应……我……二位方才一定看到窗边的海棠了,其实那是我……是我为了哄小挚高兴,一时糊涂才折下来的,要报应也应该报应在我的身上啊!与小挚他无关啊!所以请二位一定帮帮我!帮我救救小挚!”她一边说,一边双手伏地行了个大礼。

佐助立刻伸手去扶,心下尚在犹豫着,却听鸣人一反常态的主动开口:“好,您放心。这件事情我们会处理。”

 

    先送了樱井出去,回过头,鸣人挂着狡黠的笑容,看向正微眯着眼睛看他的佐助。

“为什么要答应?”佐助开口。

鸣人好整以暇的盘膝坐好:“那棵海棠是木魅,是一种很少见的妖怪。”

“不能说是少见吧,只是出现在有人烟的地方,有些奇怪罢了。”佐助皱着眉头,在他的对面坐下,“还有什么理由?”

“那树的疑点,相信你也注意到了不少。”鸣人歪了歪头,蓝色的眼睛不知盯在了哪里,思索着说,“家里没人,却点着灯。你说是怎么回事?”

佐助略一沉吟,接着他的话说下去:“木魅通常长在深山,因为本体不能移动,所以修为增长得很慢。这只木魅的本体虽然在这里,但灵体却不在。只能是因为他的修为已经高深到了可以灵体出窍——可这说不通,如果他能够灵体出窍,那必然不会让自己的本体散发出妖气,平白引人注意。更何况……今日我听村子里的老人说,这海棠是十年前才出现在这里的。木魅的本体扎根大地,不能移动,否则会极大的损伤元气。这棵海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忽然出现在这里呢?” 

鸣人皱着眉头,片刻后摇头:“再说这报复。我们妖怪一向很少跟人类一般见识,就算一定要报复也讲究以眼还眼,不伤天德。既然折花枝的是樱井夫人,为什么小挚会被报复?这棵木魅的灵体已经出窍,按说不可能感觉到本体受损。就算是因为本体扎根大地所以需要定期回来才不经意发现,但我肯定这树的灵体不在附近。还有,这个樱井夫人……你不会真的没感觉到不对劲吧。”

在这一连串的疑点之中,佐助似乎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,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,只得迟疑着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鸣人眯起眼睛,微微扬起了下巴:“所以,让我们好好找出事情的真相吧。而且,你不是很喜欢小挚那个孩子么,除妖师大人?”

    佐助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,忽然抬起头盯着鸣人:“所以,根本就是你这个妖怪无聊了对此产生了兴趣吧,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添麻烦的!”

蓝眼睛的狐狸咧开嘴的笑起来,爬进被子里把自己缩成一团:“当然是来帮你的,你看我这不就是在帮你收集木魅的纹章么,好了好了睡觉吧,明天还要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呢。”说罢,拽着佐助躺到自己的身边,毛茸茸的大尾巴伸出来隔着被子拍了拍佐助,“早点睡哦乖。”

 

    是夜,佐助忽然被鸣人摇醒,迷迷糊糊尚未开口就被捂住嘴,睡意立刻散了大半。

窗外是一片漆黑的死寂,似乎没有什么不对。而佐助在一瞬的迷惑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。向窗子的方向轻轻转了转头。

一阵异样的窸窣声搅扰了静夜。那不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,也不是某种动物爬行的声音,而是一种很轻的,很轻的,仿佛慢慢行走的声音。很近,很近。

从房门口走出小院,短短的路程却用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。佐助拿开鸣人捂着自己嘴巴的手,用口型对鸣人说道:“怎么回事?”

鸣人轻轻摇摇头,一脸高深莫测的眯着湛蓝色的眼睛,直到那声音渐渐消失。

 

第二天清晨,樱井早起熬了粥。可能是因为睡了个好觉,小挚的脸色似乎也变得红润了些许。樱井面色温柔,轻声说:“家里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,小挚也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。真的多谢你们二位。”

“真的不用客气,只是我们今天要出去走走,要晚上才能回来陪小挚,很抱歉。”吃过早餐,佐助这样对女人说到。

“我……我能不能……和哥哥们……”话没说完,小挚咬了咬嘴唇,自己停了下来。樱井夫人有些不忍的开口:“哥哥们出门是有正事要做,你就别打扰他们了。”随后又有些歉意的对佐助说:“这孩子平日里出不了门,最多也就是到门口站一站……二位也不必在意他。”

小挚眨了眨眼睛,犹犹豫豫的开口:“那哥哥们会住多久呢?”

鸣人摸了摸小挚的头,笑得露出了虎牙:“哥哥们会多住几天的,昨天的故事不是还没讲完嘛。那恐怕是要多叨扰您一段时日了。”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女人说的,语气温和有礼。

 

    出门后两个人一路无言,鸣人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,佐助低头看着路边的踪迹。回到那片树林,两个人才提起昨晚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昨天晚上的,是什么?”佐助面无表情地问。他总觉得鸣人应该已经猜到了什么。

“不知道。”鸣人的语气很是轻松,“我只是被吵醒了,想着不如把你一起吵醒这样才比较公平。顺便玩个猜猜看的游戏看看你能不能猜出那是什么。”

“没有妖气的木魅,无故被牵连的小挚,还有……樱井……”佐助轻轻皱起眉头,手指搭在身边高大松树粗糙的树皮上。

房子里除了他们两个就是樱井母子,小挚出不了门,那莫非是樱井夫人?她为什么要大半夜的出门?还发出那么奇怪的声响?

“谁知道呢。反正这家伙无论是想做什么,都势必要靠近小挚的家。所以如果真的猜不出来,不如暂且留下来静观其变呗。”鸣人继续向前走着,头也不回的说道。

    那棵海棠树就在路边婷婷绽放,所以,当他们说到这里,已经可以透过层层枝桠看到粉红的影子。只是当它彻底出现在两个人面前时,还是让两个人都不由得一怔。

    四目相对,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惊异和迷惑。

    这木魅的妖气……比昨日的浓郁了不少……

    但灵体却依旧不在本体之内。

佐助张了张嘴,不知该说些什么。这妖怪的修为究竟是高是低,他一时竟也真的拿不准了。

 

    等到下午回去的时候,两个人提前从山里摘回了一些鲜果,以及佐助在树林里捡到了一截松木,被鸣人变成了小挚的模样带了回去,让小挚很是惊喜。

    这一晚鸣人依旧给小挚讲他们的旅行,佐助听得心不在焉。两个人一直熬到了丑时想要一探究竟,而那奇异的声音却没有响起。

    而第二天他们再次去看那棵海棠的时候,海棠的妖气却比昨日的淡薄了些许。

    第三天,第四天也皆是如此。俩人百思不得其解,探遍了山林的各个角落,也找不到这木魅灵体的踪迹。

    第五天早上,刚刚吃完早餐,樱井便说需要去集市采购,拜托鸣人和佐助陪陪小挚。

    俩个人自然一口答应,待樱井出门后便和小挚坐在了一起。这一日天气晴好,从小小的窗外隐约看到几个村里的孩子放飞的纸鸢。小挚摆弄了一会儿手里的木雕,指着窗外的纸鸢开口:“哥哥,你们有没有放过纸鸢?”

    “小挚没放过纸鸢么?”鸣人摸摸小挚的头,不留痕迹的接住一片飘进屋的树叶,再伸出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轻盈美丽的纸鸢,“那哥哥们陪小挚出去玩。”

俩人一左一右小心的牵着小孩子,慢慢的走进院子里,小挚沐浴着温暖明媚的阳光露出了笑容。这孩子其实不是不能走,只是左腿拖沓在地上,像一截不听使唤的木头。鸣人叫小挚先在院中坐下,把纸鸢线轴交给佐助,自己嗅准了风向,逆着风抓着纸鸢奔跑。不多时纸鸢忽忽悠悠的升空,佐助再将线轴交给了小挚,教他一点一点的放长轴上的棉线。

鸣人站在一边看了片刻,不顾佐助的阻止,搀着小挚站了起来,引着他慢慢向前走,将远处的山峦指给他看,又告诉他自己是从哪里来的,山的那边有什么样的人,有什么样的风物。

小挚听的一脸神往,许是走得多了,脚步也不像一开始那么虚浮,左腿逐渐跟上了动作,不一会儿竟也绕着小院走了一圈。直到佐助终于拦住了他俩,抱起小挚放在一边坐下,隐晦的看了鸣人一眼,眼神有些复杂。

感受到这视线的鸣人抿了抿嘴,蹲下身对小挚说:“小挚你知道春天为什么要放纸鸢么?”小挚眨了眨眼不答,鸣人一笑:“因为我们要在纸鸢飞起来之后,剪断它的线,让它带着我们这一年的霉运飞走。来,我们把它剪断吧。”

佐助无声的叹了口气,一抬眼却见樱井恰巧回家,于是开口招呼:“樱井夫人,您回来了。”

樱井惊讶的看着他们三人,又抬头看到了纸鸢,视线在小挚的腿上逡巡了片刻,直到小挚开心的叫她:“妈妈!快来!我们一起把风筝线剪断!这样一年的霉运就都没有啦!”

那声音清脆的仿佛阳春三月的莺啼,樱井笑着答应,握着小挚的手一起剪断了那根轻软的棉线。

失了归处的纸鸢在天上飘了一会儿,忽的一阵风来,纸鸢在空中折了个跟头,很快就顺着风的方向消失了。樱井夫人握着小挚的手看了那风筝很久,而后抬起头,眼底似有泪花:“谢谢二位公子了,谢谢你们。”

佐助抿着嘴唇,移开了视线。

 

这一天晚上,两个人在吹了灯后不约而同的坐在黑暗中默默等待。佐助一遍遍擦着自己的刀,鸣人靠在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,这两日一直收起的狐耳也竖在了头顶。当脚步声响起时,两个人同时停下了动作,却谁都没有起身。直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,佐助才转过头,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那双熠熠生辉的蓝眼睛。

“其实你早就注意到了吧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哑,不知是太久没开口还是怎么的,“做了这么多多余的事,只是为了让我不要除掉他?”

    鸣人扭了扭耳朵,半晌才张口:“去看看吧。”说罢率先起身,拉开屋门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

    这一晚是阴历十四,月光透过林中树影,朦胧照亮了小径。佐助一言不发的跟在鸣人身后,握着他的刀,心绪有些说不出的纷乱。

“小挚。”鸣人忽然开口,佐助一步停下,抬头看到那颗海棠树,在月光下花瓣有些泛白,依旧盛开的灿烂夺目。同白日里的娇艳不同,夜晚的海棠静谧优雅,无声的沐浴着月光。

而那树下,这几日间已经同他们熟稔起来的男孩回头看向他们,露出了一个笑容:“鸣人哥哥,佐助哥哥。你们来了。”

佐助开口似乎想叫小挚,犹豫了一下又没有出声,最后只得抿了抿嘴唇,只静静地看着他,手指摩挲着刀柄。

“佐助哥哥,先不要那么着急。请先听我把话说完吧。”小挚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,笑容里有些不属于小孩子的疲惫,一手扶摸着海棠的枝干,“是,我不是人类,我是妖怪,我就是这棵木魅。”

 

“你醒啦,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他张开眼睛的时候,听到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。缓慢聚焦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堪称平凡的脸,那女人——女孩将他的半个身子抱在怀里,席地坐在路边的树荫里,额上绑着布巾,“你是谁家的孩子呀,怎么一个人倒在这里?你的家人呢?”

他……

他张了张嘴,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为何化为幼童的身体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他是……谁来着?

“我……我叫小挚,我没有家人。”看着那女孩的眼睛,这回答竟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。那女孩有些惊讶,却并没有怀疑,只是有些忧愁的看着他:“那可怎么办呢,小挚君,你是要去投奔什么人么?”

不是的。他不是要去投奔谁。他也没有谁可以投奔。这世上只有一个他能信任,也信任他的人,他知道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。

而且他们必须呆在一起。从今以后,绝对绝对不能分开。

于是他猛然坐直了身子,伸手搂住了女孩的脖子:“我没有谁可以投奔了,我也没有亲人了。您是个好心人,求求您,收留我吧!”

女孩万分惊讶的搂住了扑过来的小孩。她从未见过这个孩子,但那一瞬间心头抽痛,让她不由自主的点头:“好,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。”

那时候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,但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。

于是女孩变成了女人,梳起了夫人的发髻,带着她的儿子流浪到了某个小村庄定居。

那村庄偏僻静谧,惟一一条进村的小径上,有一棵灿烂无比的海棠。

 

“我们讲因果,讲宿命,因为我们相信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的。”小挚叹息着将额头抵在了树干上,“但我想我和小音——樱井小音的因果大约也是差不多的故事。我至今都不知道我为何会失去那么多力量,也不知道我和她究竟有什么过去。我能记得的所有事情就是,我要保护她,而她绝对不能离开这个村子。因为……”

话没有说完,但佐助抬起头,在月光下看到了笼罩在海棠之上的法阵。

因为你守在这里。

因为你在保护她。

“我的力量所剩不多了,必须要回到本体内沉睡一段时间。也许几年,也许几十年。”小挚与树干接触的手指开始泛出光芒,开始消失,“但我不放心音子。所以鸣人哥哥,佐助哥哥,我要拜托你们一件事。”

佐助握紧了刀柄。鸣人依旧一言不发。

“请你们告诉音子,不要离开这里。请你们告诉她虽然我是妖怪,但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。感谢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。也拜托她,请求她,不要离开这里。有很多想对她不利的人和妖怪,一旦出了我保护的范围,她就处在危险之中。虽然有很多人恨她,但请你们相信她那都不是她的错。她……她真的只是……”

只是一个平凡的,善良的女人罢了。

“还有……”小挚身子的大半都消融在了空气中,但他忽然微笑了起来,“还有,不能当面道别真的很抱歉,妈妈真的很好,小挚最喜欢妈妈了。”

 

佐助的手指握紧又松开,最终还是没有拔出刀来。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走吧。回去了。”

而等待他们的,是亮起了灯的小房子。樱井音子穿戴整齐,跪坐在桌前,正面色平静的等着他们回来。

桌上摆着三个人的茶。

“小挚回去了?”当佐助坐下的时候,樱井音子温柔地问,似乎对一切都早已心中有数。

“嗯。”鸣人点了点头,瞥了一眼佐助。

“除妖师樱井一族,”宇智波一族的孩子慢慢开口,“即使是在除妖师家族中也可以被称为异类,不但不提倡除妖,反而在很多时候都在保护妖怪,将很多对人类无害的妖怪从其他除妖师手中救出。很多家族因此将樱井一族称为除妖师之耻。”

樱井音子苦笑了一下,没有说话。

“但对人类无害的妖怪毕竟是少数,更多心怀叵测的族群对除妖师始终抱有很深的敌意。于是……五年前,有除妖师家族勾结妖族,将樱井一族灭族。”佐助顿了顿,语气有些不忍,“樱井一族素来与人为善,但那一夜骤然遭袭,却无人赶来救援。于是樱井一族就此覆灭,零星几个在外的族人也被追杀……我本以为这姓氏只是个巧合……如今看来,樱井音子小姐,想必你就是其中之一吧。”

“宇智波佐助……宇智波。”樱井音子轻轻叹息,“最正统的除妖师家族,以除魔卫道为己任。但是佐助君,你今天并没有伤害小挚吧,即使是在知道了他的本体之后。”

这是一个肯定句,佐助无法否认。樱井音子伸手从发髻上取下了一支发簪,银质的发簪佩戴了许久已经有些发乌,但仍能看到簪头上家族的纹章:“我樱井一族自认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,族人皆谨奉先祖训诫,不伤无辜的妖怪,也不姑息害人的妖怪。小女子不才,并非什么本家直系,只是旁系中不足道的修行弟子,所学之浅薄,上无力救黎民苍生,下不能解生民困苦,素日里四下行走,也不过就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,但求不堕了我樱井一族的名头罢了。”她说话的语气和用词忽的发生了变化,后背挺得笔直,从一个山村妇人变成了大家族出身的闺秀。

 

而救下那木魅,是十年前的事情了。

有除妖师在苍茫山野间看到了一棵不同寻常的海棠树,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山精野怪,但就这么除掉也无所谓。若刚好是棵木魅,就能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多添上一笔,若不是,也不过就是死了棵树罢了。

而那树被烈火焚烧到第三天的时候,樱井音子才循着烟火气寻到了这里。

那木魅的灵体已然归来,却苦于不能移动本体,灵体又没什么伤人的妖力,只得被禁锢在本体之中苦捱。

而那放火烧他的除妖师则中了他的幻术,跌下山崖摔断了脖子。

樱井音子不忍,引水熄灭了木魅身上的火焰,留了他一条性命。又怕那除妖师的族人前来寻仇,便将这棵海棠连根拔起,移到了几十里外的小村旁。

只是那时她初出茅庐,不知道对木魅的本体做出这样的事情会造成多大的伤害。

木魅念她的救命之恩,此后便时常跟在她的身后保护她,只是不想叫她知道。

于是,在那个樱井一族被灭族的一晚,修为不算高深的樱井音子奇迹般的躲过了一劫。

那一夜猩红的火焰成了她余生唯一的噩梦,妖物的尖啸和人类的哭号凝固了那个地狱般的夜晚。她从睡梦中惊醒,被人捂着嘴推出了房间,房梁轰然落在她的身后。而那个人紧紧的拉着她的手,护着她穿过层层火焰,跨过一具具尸骸,用幻术瞒天过海,送她消失在茫茫山林中。

她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,那漫长的一夜终于要结束了,天光降至,笼罩在那片火红的宅子之上,仿佛窑中浴火而生的白瓷。

那是她一生中最长的一眼。

而那救她出来的人始终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,而后在她回头的一瞬手掌覆住她的双眼,在她的耳边轻声念道:

“樱井音子,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,忘记所有的事情。从今以后你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普通女孩,你要去一个偏僻的小村落定居。你记得那个小村子在哪吧?”那个声音轻轻的笑了,“就是我在的那个地方。”

 

“为了保护我不被其他人寻到,那孩子在这村里设下了结界。”樱井音子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,“最初,为了不叫我跑出去寻仇,他还用幻术封住了我的记忆。”

只是这法术对他的消耗太大。保护她一路至此已十分不易,更何况两年前那一次伤到了他的根系,又不知伤了多少元气。

“起初我捡到他的时候,他不知自己是谁,不知为什么会在这里。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谁,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。但想来,他封住了我的记忆之后,本想装作是我的孩子,好让那个我安心留在这里,却不成想他自己也早已……”樱井音子的后头有一瞬的哽咽,“傻孩子,忘了就忘了吧,还非要记得我做什么呢。好好的回到本体里休养生息不就好了么,何必……又何必……”

鸣人终于开口:“那你后来是如何恢复记忆的?”

“小挚给我施下幻术的时候,妖力应该已经将近枯竭了吧。”樱井音子微微合上了双眼,“封印术并不如他想象的牢固。大约是从一年前开始,我逐渐能够回忆起一些以往的片段,久而久之,也差不多想起了大半。只是小挚……似乎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记忆。”

他只记得自己要保护好这个女孩,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,要永远生活在一起。

“所以你折下了那枝海棠,是想试探小挚。而那天在路口叫住我们,也是——”

“为了给小挚一个契机,让他能够安心的回去休息。”樱井音子打断了鸣人的话,摇了摇头,“他太辛苦了。身为木魅,灵体已经如此虚弱,却不能时时回到本体休息,我拖累他太久了。”她的笑容释然,但看起来那么悲伤,“是时候了。”

佐助起身之前,看着樱井音子的眼睛轻声说:“他让我转告您:‘没能当面道别真的很抱歉,妈妈真的很好,小挚最喜欢妈妈了’。”

 

第二天一早,鸣人和佐助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告辞,推开门却见樱井音子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枯坐在桌前,隐约可以看到长发下纵横的泪痕。她面前的桌子上,坐着那天鸣人带给小挚的木雕。

木刻的小人儿笑得开心。

两人对视了一眼,转身准备离开。

有鸟鸣穿过窗棂,窗边的海棠随风摇曳起来,花影落在了小挚往日会坐的位置。

“二位。”樱井音子喑哑的声音忽然传来,“路过那里的时候,请代我转告小挚——”

 

晨风吹过,纷乱的海棠花瓣零落成雨。佐助站在树下接住一片花瓣,夹到小册子里默念咒文,青色的纹章出现在纸页上,是一棵亭亭玉立的海棠。

 

佐助仰起头,轻声道:“她说——”

 

“——妈妈等你回家。”

 

“所谓‘挚’,就是‘执手’之意吧。”鸣人的双手笼在袖子里,“其实再大的因果,也不过就是一份执念。”

佐助点了点头,轻声道:“但愿他们还能再见。”

鸣人闻言,有些诧异的扭头看了一眼佐助。而黑发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,仿佛并未开口说过这样一句话。

这一日阳光正好,透过翠绿的新芽。两人漫步入山,沿着不知终点的羊肠小道。

山中有海棠,花开正盛。

 

—TBC—

感谢阅读

评论(10)
热度(31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鹊鹊与桔子 | Powered by LOFTER